神秘面纱：我的慈恩寺禅修之旅（中）

文 | 净裕

上拜垫之后，智渡法师开始教如何打坐，如何用衣襟将腿包住，如何摆放鞋子，如何观呼吸，如何数息及一些禅堂里的基本规矩。比如听到“沙”（音）之后要止静，要完成上香后才能继续调整坐姿，但听到木鱼声后要完全止静，直到磬敲响才能活动。

上香的仪式很庄严，身着海青的圣润师按照一个固定的路线（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总之不是直线，是有几个直角要拐的，所以请好奇的同学有机会要实地体验）一步一步走到供桌前上香，然后又按照一个线路退到离供桌3米远的地方，开始跪拜叩首，每叩首一次都会敲一下手中的磬（其实我也不认识这个法器，就是一种可以发出清脆金属音的东东，我就不求甚解的先这么称呼了）。

他的态度是如此的恭敬虔诚，可以清晰的听到头颅碰到地面的声音。让人感觉必须要坐好，要精进，不然都对不起这形式。

佛说要以利有情，他们就是践行者，可以感受到真的希望我们如法，希望我们获益的心愿。

我之前一直有盘腿，也可以双盘，于是就自信的双盘起来，但因为有次盘腿出现幻觉就不再坐的那么频繁，也不再按照书上介绍的方法去找止静的感觉，而是纯粹熬腿，然后看书，这是增加困意的好办法，每次睡前盘腿看书20分钟就困的不行，然后倒头睡去，也很畅快。所以我也没有什么收获和进步。

之前盘腿的极限就是40分钟，超过30分钟除了膝盖、脚踝刻骨的疼痛以外，背、肩都会痛，而且内心很是抓狂烦躁就想着可以赶快躺下休息。但在禅堂里就不能这么随意了，只能是硬着头皮坐下去，一炷香完毕已是一身汗水。数息时常有念头进来，就会忘了数，然后再从头来过。刚开始都还好，后来各种疼痛一来，注意力就涣散了，虽然告诉自己这些疼痛不过是自己的意识，都是假的，但想停下来的声音已经响彻脑海，就盼着磬敲响了。终于磬声来临，大家此起彼伏的小声哎呀着，把脚放下来，但这只是开始，圣海师早已埋伏在供桌的一侧，将香板一敲，于是，行香又开始了。

流程与上一篇行香的描述是一样的，但这次停止后智渡法师开始讲香板的用法，打一下是提醒，打两下是策励（鼓励），打三下是惩罚。然后每个人都挨了两香板。我并不知道其中的真意，就直直的站着，香板打在左肩上像是打到石头的声音。坐了一天后，看到其他人都恭敬的鞠躬低头挨香板，我突然明白了，我还是太不恭敬、傲慢与无明了。

随后查了一下挨香板的意思，不想也不敢说教，将一个故事，加深下体会吧。

这是一则著名公案：

船子德诚与夹山禅师的故事。大抵是一天夹山经人点拨就找到了船子和尚，两人互不认识，就相互试探。船子和尚问夹山：「大德高栖何寺？」夹山说：「寺即不住，住即不似。」翻译成现在的语言就是讲：您住在什么寺啊？夹山答话：「寺即不住，住即不似。」

这似乎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吧！还有所住就达不到那个境界了，可能有点标榜自己已经悟到的意思。听上去很完美的回答，结果船子和尚就拿起船桨，一下子就把夹山打下水。人掉下水去，不会游泳，咕噜噜……狼狈不堪，刚冒上来，船子就说：你说你说！夹山正准备张嘴，船子又把他按下去了，来往一共按下三次。人掉到河里去了，呼呼的喝水（幸亏那时没有水污染），刚冒上来，又被打下去。

最后一次冒上来，夹山说我懂了，再不要把我按下去了。这一下开悟了，船子说：我告诉你，佛法就是这样，你可以走了。后来船子和尚叫他走，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师父。我们一定觉得他未免有情，恋恋不舍，但是师父一看到，说：「和尚，你以为我还没有教完你啊！」把船弄翻自己就沉下去了，这样坚定夹山的信心。

我之前是当一则趣闻轶事看，现在看来就会泪沾襟了，都是高僧大德修养甚高，谁会去打人，有那么多重要的事去做，要在这里无聊打你两下，要不是抱着以利有情的菩提心去传真法，大可搞一点故弄玄虚，皆大欢喜的形式。所以之后，轮到我挨香板时，就真的是饱含泪水深深的鞠躬了，当然敲上去的声音也变了，因为虚心了一点。

之后就是教授慈恩操，以有限的健身经验看，确实是很好的编排，简单易学，迅速热身，其它的益处需要慢慢的再体会。对静坐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到寺里或寺院官网请一本《慈恩寺古洞禅修手册》，大有裨益，真的。

慈恩操，动作简单易学，做完后身体舒畅，坐香时的疼痛也一扫而光。本来想描述下每节操的具体内容，看到慈恩寺微信公众号（ciensi）上有示范视频，就不再赘述了，当然最好的还是要实地体验，看白胡子和尚笑眯眯的带着大家做，会更有感觉。做完操，当晚的课程就结束了，大家默默的行礼走出禅堂。

钟鼓楼的灯已亮起，有出家师开始唱诵、敲钟，那声音悠远、宁静，绵延到心底。

回去稍作洗漱，外边木板敲击的声音响起，有经验的师兄说要熄灯了，就这样，在慈恩寺的第一晚就要过去了。

21点在深圳，大多数时间我还在外边，更不要说睡觉了。现在就只能是放下万缘，赶紧好好睡觉，因为凌晨3点多要起，而且从课表的安排来看，行程非常的紧凑，体力消耗也大，事后有师兄说他的手机计步软件1天记了1.4万多步。

灯光一熄，野外没有什么杂音，就只有虫鸣和云彩的游走。

3点半，木板敲击声响起，大家木噔噔坐起来，洗漱更衣，向大殿走去。寺里蚊子挺多，看上去也是膀大腰圆，可能大家都怕在寺里杀生，所以也就这么挨着。第二天实在有师兄困惑就在闲聊时问起已在寺里修习一年的慧旭师兄。得到的答案喜忧参半，杀生主要指不能杀人，但随着精进悲心升起，杀死其它有情也是不忍的。好吧，伦家蚊子也是为了生存，还是耐着吧。

大殿里，已经有早到的师兄跪在佛前念诵了，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向佛像、佛经行礼，预习下诵词。早课与晚课诵词有区别，但对于我这个不会游泳的人来说，蛙泳还是蝶泳都是游泳，能跟着心无杂念的连哼带念的走下来就不错了，也没有什么祈祷与预设。修行是要依次地的，对于我这个门外汉，又没有什么根基，更多的就是忏悔、告诫吧，随缘消旧业，更不造新秧。

早课之后是早四香，人少了一些，但形式和流程与之前别无二致。已经过了需要老师在才装作好好学习的年龄了，但说句实在话，智渡法师在的时候就是感觉效果会好很多，好像更容易静、更安心一样。跑香、坐香、跑香、再坐香，做完慈恩操，然后用早斋。

当天是端午节，有粽子，不知道是什么馅儿的，有点像梅干菜，不太好吃的样子。换做以往可能尝都不太想尝，但今时已不同往日，之前法师开示还说要增强感知力，于是就换一种心情，把注意力放到每一口的口感和滋味上。突然发现，自己平日忽略的细节真的太多了，不同的米的味道口感都不同，自己都是好吃的大口咽下，不好吃的丢掉，浪费了太多的福慧。

窗外，看着正在建设的寺院，不禁感慨大到一座寺庙，小到一粒米，都要经过多少人的辛劳、智慧才能到你面前，而自己却从未去认真体会和感恩过。自己之前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把种种好当成是理所当然，但这个理，这个应当从何而来？

靠一点小聪明走到今天，如今过坎儿了才发现自己的脆弱、劣根。索达吉堪布开示“不要在平日里装的像个修行人，在遇到困难时却像个普通人”。重头再来不可怕，怕的是心念不转，在原有的我执中兜兜转转耗散一生，既不知生从何而来，也不知死往何去。

短暂的休息后再次回到般若堂开始念诵《父母恩重难报经》、《吉祥经》。圣海师一边敲木鱼，一边快速的诵经。自己不熟悉经文加之语速又很快，所以很难跟上。经文一闪而过，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先预习一下，至少能领会下意思，而不是做一个时好时坏的复读机。

就是这么紧凑，这边刚诵完，早五香又开始了，照例是跑香、坐香，还有师父的随机开示。脑子里空空的，会有具体的念头，更多的是无厘头。比如我前边的师兄不停的变换着衣服，各朝各代的；比如宫崎骏动画里类似骷髅头的小精灵在前边的岩石上冒出来；比如会出现极美的星空，一块蓝丝绒般的琼脂上镶满了银光闪闪的星星。当然还有胸口的刺痛，一吸气就会加深，让人难受。后来问圣润师，他说他也有类似的经验，我需要就只是观察它（疼痛）就好了，我很幸运云云。

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为啥是幸运的，不过这不重要啦。

附上一首之前在青岛栈桥上写的小诗，聊表心意。

《如梦令•重上栈桥有感》

年少依杆凭栏，

遥望不知深浅，

渡口猛回头，

不见当年鸿雁，

莫叹，莫叹，

放下处处是岸。

午斋时，师父特别讲到了端午节，大抵意思是整个农历五月都不太好，五月端午又是最毒的一天，需要特别注意。尤其是在家的大众要避免夫妻生活，以免害人害己。其它还有一些展开和延伸，我也没有记得那么清楚了。（我觉得可以拍点微电影，就像罗胖的每天60秒一样，把师父的开示录下来。） 虽然在寺院，又是在斋堂里开饭前，法师谈性却这么的自然。大家莞尔，开饭。

下午有一小时的禅茶，很是期待，我之前还在把注意力放到喝什么茶上，但其实钓胜于鱼。之前智渡法师就说过，之所以把禅茶课安排在下午4点到5点，正好是膀胱经当值，之后又是肾经，方便大家排毒，看看我们能否喝出禅茶一味的感觉。

诵完《业报差别经》、《吉祥经》，坐完午四香和慈恩操，终于可以来喝禅茶了。

穿过般若堂，在更深的洞里，拜垫和小桌已经备好，后来问净喜师兄茶室的名称，净喜师兄说这里是辩经堂，目前慈恩寺还没有专门的茶室。今天带禅茶的是慧旭师兄和净海师。慧旭师兄后来通过聊天知道我们是同龄人，已在寺里做义工接近一年，研习佛法数年，他并没有讲来寺里的渊源，只是说过去一段时间不太好。但他对宗教有着理性的看法，更愿意用世间的语言来描述自己的体会，不像之前有些人口头禅而已。

净海师很年轻，第二天一起游览慈恩寺的时候，他自报年龄，小我一轮，因为之前有些抑郁就自己跑到寺里短期出家。说起短期出家他的害羞的表情就坚定欢喜了许多。“我们这里有好几个90后，还有95年的，有点之前性格特别差，但来寺里后很快就好了。男的一生可以出家七次，女众只有一次，要慎重，真的很有帮助... ...”说完他又开始羞涩了。

好像跑题了，还是来说禅茶。慧旭师兄开始用他的佛山普通话跟我们介绍喝茶的诸多事宜。当然第一件事是有需要的师兄可以先去放水，因为要喝7杯，大约500毫升，用时1小时。我第一天是因为已经坐好了，就懒得再动弹，第二天就乖乖的先去放水再说。

茶是滇红，云南当地的居士发心供养寺里的；水就是洞里的泉水。拿杯子的方式是左手持杯上沿，右手四指托杯，两肘与肩平行，用杯子去找口鼻。轻轻地吸气闻茶香，轻轻地吐气吹凉茶水，然后小口的品茶，觉知身体的变化，感受茶水从口鼻到咽喉再到肠胃。抬手肘可以拉伸心包经，有利心脾；红茶养胃有利放松和打开心扉。

每喝完一杯茶即闭目养神听曲，曲子也是有次地，都经过编排。听到净海师拿杯子在桌上轻叩三下，大家可以睁眼，饮第二杯。我喝的比较慢，可能是最慢的，因为很喜欢这个形式，闻茶、品茶感受香气在鼻腔、口腔千回百转，层次丰富。净喜师兄戴了沉香手串，香气袭人，让人心生欢喜。不过我没有体味出禅茶一味，只是觉得深圳的节奏太快了，要是有个清净的地方，让大家丢掉手机，更衣沐浴换上粗制的植物纤维大褂，坐一炉香、品一杯茶，是不是可以把事情做的更稳重、更长远、更有品质一些呢。

五点钟禅茶结束，义工师兄送上小茶点，真是贴心的安排，喝茶真是有利于开胃啊。我一直欢喜，我没有听到有人哭，也没有人笑，第二天的时候就有人抽泣起来了，有师兄在课后分享里说一直有默默的流泪，可能班上男众多吧，大家多硬撑没有哭出声来。换做以前，我会觉得疑惑，喝点茶听点音乐这么美好放松的事情怎么会哭呢？但经过上次放生诵经，我毫无理由的泪水决堤，就释然了，有些事是不需要去分别的。情之所至，悲心升起，或忏悔，或感动，或希冀，都是自然的，哪怕只当是情绪舒缓的方式，在当今也是极好的。

---  文/2016年6月份禅修班学员：净裕

（编注：连载，可添加慈恩寺微信号：ciensi ，关注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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